第十五章１我就是你命中的災星 (1)
關燈
小
中
大
第十五章１我就是你命中的災星
方曜靜靜看著度難鬼母，指間拈著薄如蟬翼的飛刃，一言不發。
德措吉則是滿臉不解和憤怒：“度難，把你的劍拿開，若你膽敢背叛佛主，我有權利代為執行清理叛徒的職責。”
度難鬼母有些猶豫，攔在方曜肩部的長劍輕輕抖了一下：“佛主什麽時候給了你這個特權，讓你淩駕於我之上？”
“你在拉姆拉措湖，就有些反常，我已經稟告過佛主，佛主便口諭我隨時可以處置你。”德措吉冷冷道：“度難，咱們都是最早追隨佛主的那一批信徒，我以為最不會背叛佛主的便是你，沒想到你竟然是第一個開始質疑我們佛主真偽的人。”
“我絕不會背叛佛主，我只是有些困惑。”度難鬼母無奈的撤劍退開幾步，不想再直視方曜。
那酷似她記憶最深處佛主真容的清冷高遠面容，使她不敢多看，越看她心底疑惑越盛。
她記得，最初的鶴君，就是方曜現在的模樣，為什麽會如此神似又形似？那麽現在的鶴君，為什麽會變成縱容邪惡的佛主？
方曜見她不再阻攔，收起刀落，刺向自己肩膀。卻只覺眼前一花，小狼竟然在這時，以不可思議的奇快速度伸出一手，擋在他肩膀上。他狠厲無情的一刀，刺透她的手掌，血瞬間飛濺，順著她掌心流下，浸透他左胸。
他心裏驟然一痛，暫時顧不得再履行什麽諾言，趕緊收起薄薄的飛刃，想給她處理傷口。她固執的攥緊拳頭，不肯松開，不讓他敷藥包紮。
“小狼，你又開始不聽話了嗎？”方曜急切的喝斥：“把拳頭松開，快點。”
“不！方曜，我不想再連累你，不想再欠你。”小狼用力甩開他的手，身子倏然向後一掠，竟然倒飛到奔騰咆哮的峽谷最邊沿，再往後半步，她就會墜落五六千米深的大峽谷滾滾濁浪裏。
方曜不敢上前半步，她只要稍微身子往後一傾，就會葬身深峽，就像達瓦那一世。這一段江面，是世間最深最兇險的江段，只要掉下去，除非神仙，誰也無法拯救打撈。他只能極力平靜下來，柔聲道：“小狼，你不要沖動，我說過，為你做什麽，都甘之如飴，絕不是你欠我，更別說是你連累我，而是，我可以為你做這些，自己才有活下去的信念。如果沒有你，我形同死人，你明白嗎？”
小狼看了看長天，再看看酒紅色眸子的度難鬼母，最後眼睛落在方曜臉上，微微閉上眼睛：“方曜，我就是你的災星，辜負你的萬世如一，還有什麽面目茍活於世？這麽多年，我心系他人，讓你的心飽經悲涼絕望，我活著，只會繼續帶給你不幸，就讓我這一世結束吧。”
“絕不是這樣，小狼！”方曜悲憤急切的喝斥，她卻嘆息一聲，身子向後一傾，墜落滔天濁浪裏。
在她剛剛向後傾倒的瞬間，他手中七殺羽已經倏然飛出，纏住她的腰肢，可是她死意已決，竟然在墜落中用盡全力身子一旋，從七殺羽的束縛中脫離，繼續下墜。
方曜不假思索飛身而下，以最快速度追向她決絕飄落的身影。
度難鬼母、德措吉和眾僧都目瞪口呆，驚慌失措的沖向懸崖邊，凝暖和淩天哭叫著：“叔叔，叔叔，你別丟下我們，叔叔……”
凝暖最是激動，不顧一切的扒著懸崖邊沿就想下去，被度難鬼母一把揪住衣領，提了上來：“小丫頭，你不想活了嗎？”
“我要去追叔叔，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壞人！”凝暖張牙舞爪大哭大叫，手腳亂抓亂踢，可是，小小的她，怎麽可能抓得住度難一片衣角？
度難看著她酷似小狼的五官，特別是翠色的絕美眼睛，不禁有一些迷茫。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小狼酷似阿依努爾就罷了，這個小丫頭片子，也與阿依努爾長的一模一樣。而方曜，簡直就是最初的鶴君的翻版。
而那個紅衣如火騎著金雕，腰間纏著鈴索的方晞，又像極了她記憶深處那拉昂錯鬼湖邊終生仿徨流淚的少女。
這一切，究竟有什麽關聯？自己，和神山聖湖之間那些飄渺久遠的模糊幻象，又有什麽牽連？
她提著不斷掙紮哭喊的凝暖，走到懸崖最前端，探身看向飛身而下的方曜和小狼。
方曜似乎已經再次用七殺羽的七色彩絲纏住小狼墜落的身體，可是小狼卻拼命掙紮，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滔天巨浪裏，方曜無處借力，眼看馬上就要被激流卷入巨大的漩渦裏，翻卷到水底深處，那就再也不可能活著出來。他用盡餘力，將小狼身子拋向已經遠離近千米之高的岸上，而他自己，因為反作用力，和用盡全力之後胸口驟然的悶痛，幾乎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瞬間就被濁浪吞沒。
他力度拿捏極其巧妙，小狼身子踉蹌幾下，便在岸邊站穩。她追悔莫及的看向只剩下滔滔巨浪的無底深峽，眼前一黑，直直栽落。
離她最近的德措吉慌忙抓住她胳膊，往後一帶，將她拉離懸崖邊，喝道：“你要尋死覓活多少次才能消停下來？！”
“他已經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小狼無力的道：“讓我下去吧，就像前世一樣，一起葬身深峽。”
“你還不能死，我們的佛主要用你覆活阿依努爾，等一個多月之後，你再死不遲。”德措吉道。
正在這時，度難鬼母突然輕輕咦了一聲，指向巨浪滾滾的江心：“那是什麽人？”
依稀可見一道藍衣身影沒入江水裏，瞬間也沒了蹤影。
奇怪，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隨著方曜跳江殉情？眾人面面相覷，誰也猜不出是誰，甚至連男女都分不清。
小狼木然的望著滾滾江水，迷茫的想著該怎麽脫離德措吉的鉗制，跳下去追隨方曜。果然，不管是哪一世，她都要連累方曜為她去死。這個傻子，為什麽非要將她的生死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都經歷過這麽多輪回的生死流轉了，她甚至在這一世，背叛了他，移情別戀，他還是這麽無怨無悔、不計生死，再也沒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茫然中，她隱約意識到不對勁，好像沒有再聽到凝暖的哭鬧踢騰。她有些詫異的從茫然狀態裏驚醒，看向度難鬼母。只見凝暖吊在她手中，已經臉色煞白，小唇發紫，昏迷過去。
想起方曜對凝暖體質的描述，小狼心裏一涼，趕緊撲過去從正全神貫註看著江心的度難鬼母手裏搶回凝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她還有微弱的呼吸。只是，她要服用的藥，在方曜身上，小狼無能為力。
略一思索，小狼暫時顧不上傷悼方曜的死，也無暇顧忌手掌上被貫穿的刀傷，坐下來將掌心貼在凝暖後背上，以自己的內力替她運轉氣息，延續心臟活力。
就在這時，從高高的南迦巴瓦之巔，遙遙出現兩個白色小點，漸漸離得近了，才看清是兩個模樣清秀靈氣的白衣童子，翩翩飛來，落在小狼和凝暖身邊。
本來都在全神貫註於江心的眾人，無不被這突然出現的兩個白衣童子吸引了註意力，紛紛將視線轉過來。
只見這兩個童子，身上繚繞著絲絲雲氣和冰雪氣息，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白衣，卻神色如常，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倆對著小狼和凝暖恭恭敬敬跪下叩頭，道：“我們的主人已經淪入塵世多年，不知道他還要多久才肯回歸雲中天堂神殿，屬下兩人拜見女神和小主人。”
小狼愕然道：“你們在說什麽？”
“神與人的界限不能隨意被打破，屬下兩人不敢輕易洩露天機，只是情勢危急，小主人現在生死懸於一線，我倆不得不踏入塵世片刻，給小主人送來靈丹數顆，以解燃眉之急。”
說著，其中一個童子取出一個小瓶子，膝行上前，倒出一顆冰雪一般剔透的白色藥丸，納入凝暖口中，那藥入口沒多久，便化作津液，流入凝暖喉嚨裏。
他將瓶子遞到小狼手中，道：“主人現在還沒有了卻塵世情緣，而小主人身體先天不足，請女神妥善相待，照顧好小主人，畢竟她也是你的孩子。這些藥丸是主人沒有墮入塵世之前煉制的靈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請每天給小主人服用一顆，七天之後，她的身體就能脫胎換骨，如正常人一樣健康。”
“噢，謝謝。”小狼一頭霧水：“什麽主人，小主人，你們的主人是誰？你們裝神弄鬼做什麽？莫不成又有什麽神袛？這也太扯了吧？”
那兩個童子為難的對看一眼，道：“女神不知道這裏是南迦巴瓦大神的清修之地嗎？”
小狼驚訝的道：“南迦巴瓦也是神？我還以為只是一座被藏民神話了的山呢。”
兩個童子欲言又止，最後起身道：“女神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麽，請照顧好小主人。我們該繼續回雲中神殿守護門戶，等候主人回歸。”
他倆走到淩天身邊，也拜了三拜，這才淩虛飛起，沿著來路飛向遠處的南迦巴瓦之巔。
２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２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眾人都驚訝莫名，猜不透那兩個來去匆匆、自由飛渡天地之間的白衣童子究竟是什麽身份，只能肯定他們對凝暖兄妹和小狼極其恭敬，似乎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不得不現身送藥相救凝暖。
來自布達拉宮的為首護法神僧道：“南迦巴瓦附近的居民是極其落後原始的門巴人和珞巴人，他們至今還實行著刀耕火種、弓箭狩獵的生產方式，甚至結繩記事、刻木記數、物物交換。門巴人一生都與酒結緣，生產、生活都靠背簍走天下，敬山神、信鬼妖，占蔔巫醫，過著一種自然原始的峽谷森林生活。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佛教，並不信仰我佛。而傳說中的南迦巴瓦神，也不是佛教中的神袛，而傾向於守護苯教信徒。奇怪，難道剛才出現的兩個白衣童子，竟然是南迦巴瓦神的守山神童？聽他們含糊言辭所透露的信息，莫非南迦巴瓦神也早就墮入塵世在歷劫？”
南迦巴瓦雖然不是藏域群山之首，眾神之主，但是他以無上法力和剛烈淡泊的性情，在眾神之中也享有極其崇高的地位，僅次於主神岡仁波齊，被奉為冰山之父。不過，這一千多年來，藏域是佛教信民的天下，南迦巴瓦本就地理位置偏遠險絕，這位神袛生性又最是平和無爭，沒有什麽信徒和侍神伴神及弟子。
這位神袛和他的神山一樣，充滿著謎一樣的色彩，一直處於被眾生遺忘的狀態。
度難鬼母接口道：“就算南迦巴瓦神真的離開雲中天堂神殿，也不會對我們佛教勢力產生什麽影響吧？他又沒有被我們佛教世界奉為神袛，頂多，他也就屬於原始苯教體系的大神。”
那高僧點點頭，道：“那倒也是，神袛一般都只負責守護信仰他的子民，這位南迦巴瓦神沒必要參與我們佛教界正邪雙方的紛爭。”
“正邪雙方的紛爭？”德措吉冷哼道：“你布達拉宮就是正義一方嗎？”
“這還用說？我們布達拉宮已經庇佑這片藏域大地的信徒們千餘年，而你們鶴湖這些妖僧，才存在多少年，四十年都不到吧？你們的教眾倒行逆施，荼毒百萬蒼生，不是邪教是什麽？”
“你再汙蔑一句試試？！”德措吉大怒，正要沖上去動手，度難鬼母攔住他，指向下方：“我們的使命是讓小狼和方曜活著出現在鶴湖大會上，在那天供佛主使用，你還是將註意力投註在方曜的死活上吧。”
“這段大峽谷最深處有六千米深，任何人掉下去，都只有死路一條，你忘了當我們的佛主是嘉措那一世的情形嗎？他追隨達瓦公主跳下深峽也沒能生還，現在又豈能例外？”德措吉道。
就在這時，一直徘徊在江水之上的蒼鷹南卡突然發出厲鳴，倏然俯沖而下，寬大強勁的羽翼擦著江面疾飛過去，它的爪下，依稀可見兩個小點，一藍一白。
不過，南卡畢竟只是一只鷹，承載力量有限，抓著那兩個點強行飛了幾百米，就因為承載不了那重量，加上羽毛被澎湃的江水打濕，慌忙松爪竄飛到高空。
度難鬼母長年訓練箭術，視力遠遠超於常人，她依稀分辨出那兩個點好像是人。她神情為之振奮，趕緊道：“大家手裏可有繩子？快點讓蒼鷹將繩子帶下去，拋給那兩個人。”
小狼驚喜的沖到懸崖邊往下細看，難道南卡剛才發現了方曜？那麽另一個人又是誰呢？這時，那兩個小點已經再次被滔滔江水卷沒。
眾人以最快速度將自己衣物撕下不少，摻和著包袱皮和各種繩索對接在一起，勉強結成一條還算結實的幾千米長繩索，他們將一頭集體挽在自己手腕上，小狼拿起另一頭，飛上南卡的脊背，催道：“老兄，拜托你了，快點下去找人。”
蒼鷹長鳴一聲，急沖下去。
水聲激越，浪花狂濺，小狼身上立即就被打濕，在蒼鷹閃電一般的俯沖力度下，風馳電掣，寒意刺骨。
“方曜，方曜，你還活著嗎？方曜，快出來！”小狼拼盡全力大聲呼喚，喊得嗓子都啞了。
南卡貼著濁浪滾滾的江面盤旋數圈，終於，翻湧起伏的浪濤上，現出一藍一白兩個身影，隨波拋擲，若隱若現。
近距離觀望，小狼總算能分辨出白衣身影是方曜，那藍衣人，則是多日未見的江野。
她驚喜得揮手大喊，幾乎想落淚，太好了，江氏是雄霸長江流域百年的老字號武林世家，他們稱雄江湖的最炫技能，便是天下無人可及的潛水術。難怪他敢在方曜被洪流卷入深水時，現身搶救。
可惜這時的方曜，早已昏厥多時。而潛水術獨步天下的江野，也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腦子裏只有震耳欲聾的洪濤聲，根本就聽不到小狼的哭喊。
小狼催促著南卡壯著膽子無限靠近江面，幾次俯沖，終於堪堪靠近江野，她急切拋出手中繩索：“江野，快接住！我是小狼，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江野快接住！”
連著拋過去幾次，迷迷糊糊中的江野，依稀聽到小狼兩個字，渙散的意識稍微清明了一點，緊閉的雙目吃力的微微睜開一點，終於看到上空渾身濕透臉色慘白的小狼和濕漉漉的蒼鷹，他立即下意識接住擦過身邊的繩索。
這時，南卡已經達到了力量極限，身子驟然一沈之後，慌忙往上竄飛。
它全身羽毛和翅膀都已經被打濕，飛翔能力大打折扣，一秒鐘也不敢耽擱，以最大潛力拼命向高空飛去。
然而，羽毛透濕的它，哪裏還有能力載著一個人類往上飛去？它拼命扇動翅膀，卻只是往下墜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遙遠的地方，一股熟悉的強大力量投註在它身上，它神智一凜，那是來自主人屍林怙主群培的地獄力量。
在這股及時傳來的強大力量輔助下，羽毛濕透的南卡終於奮勇飛起，載著水淋淋的小狼一飛沖天，箭一般向著懸崖飛去。
當它飛到離懸崖還有幾米遠時，力量再次消耗殆盡，再神勇的鳥類，羽毛盡濕，也發揮不出該有的神威，何況它還要載著小狼。它搖搖晃晃無法再向上一點點，一番掙紮之後，無力的墜落。
度難鬼母立即飛掠過去，抓住力竭的南卡翅膀，然後在半空中硬生生借著空氣浮力，以絕佳輕身功夫一個轉折，旋身飛回岸邊。
南卡砰一聲重重跌落地上，累的昏死過去。小狼從它身上跳下，立即也加入到眾人當中，一起幫忙往上拽繩子。
度難鬼母冷冷提醒道：“繩子的承重力量有限，根本用不著這麽多人出手。小狼，你還是照看好你那兩個不省心的孩子吧，尤其是那個小丫頭片子。”
小狼這才註意到凝暖和淩天都趴在懸崖邊緊張兮兮的瞪著深不可測的下方，其實以他倆沒有什麽武功底子的視力，根本就發現不了方曜和江野的身影。
她怕凝暖情緒激動，小心翼翼靠近她，將她拉起來退後十幾步，然後大聲道：“小天，你也過來，叔叔等一會就上來了，你們兩個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麽岔子。”
“哦，明白。”淩天聽話的收回看得酸痛的目光，走回小狼身邊。
凝暖不服氣的掙紮著想脫離小狼的鉗制：“小狼你放開我，我要親眼看著叔叔上來，你幹嘛不讓我看？快放開我，都是你，好好的你跳什麽江啊，如果叔叔有個什麽不測，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小狼黯然道：“我也不會原諒自己，可是我就算想自殺也不行，他不允許我去死。唉……”
她痛苦的撐著額頭，用力捶打，掌心被方曜薄薄的飛刃貫穿，依舊還在滲血，傷口挺瘆人，淩天於心不忍的走到她身邊，小手放到她受傷的手背上，輕輕觸了觸傷口邊沿：“娘親，很疼吧，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小狼心裏一熱，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腦袋，微笑道：“不疼，我早就習慣了。這些年，我受過的比這種傷多得多，深得多的傷簡直是家常便飯，我什麽感覺都沒了，你別擔心。”
“你為什麽會失去痛覺？”淩天詫異的學著大人的樣子，摸摸她額頭：“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呀？”
“嗯，我腦子是有問題，不好使了。”小狼微笑著拉他坐下，讓他安撫情緒激動的凝暖。
凝暖很不滿的瞪了哥哥一眼：“哼，你幹嘛關心小狼？她害得叔叔跳江自殺，討厭死了。”
“小暖，她是我們的娘親，叔叔不準我們再叫她的名字，你怎麽忘了呢？”淩天避重就輕道：“叔叔知道了會生氣的。”
“怕什麽，不讓叔叔知道就好了嘛。叔叔在旁邊的時候，我們就叫她娘親，叔叔不在旁邊，就叫她名字。”凝暖氣鼓鼓的回答。
小狼笑瞇瞇揉揉凝暖綁著明珠的小辮子，道：“小暖真聰明。”
“哼，人家本來就是最聰明的孩子，也是最漂亮的孩子，要不然叔叔怎麽會最喜歡我呀？”凝暖得意洋洋的瞟了小狼一眼。
“也是，我也很喜歡小暖。”
“切，誰稀罕你的喜歡？”凝暖白了她一眼。
江邊水聲激越震耳，風力極大，小狼渾身透濕，凍得渾身發抖，嘴唇青紫，可是，她向來就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這時真正在乎她的人，也都不在身邊，她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難不難受。只是緊緊抱著膝蓋蜷縮起身體，抵禦深入骨髓的寒冷。
淩天四下張望一番，跑過去撿起白色狐裘，披在小狼身上，道：“娘親，你先燃一堆火取暖好嗎？一直渾身濕淋淋會生病的。”
３是否該給他一個親生骨肉
３是否該給他一個親生骨肉
小狼有些意外的看了淩天一會，笑道：“我沒事，凍不死的。小天你真乖。”
忽然聽到眾人歡呼聲，他們急忙回頭看去，原來方曜和江野已經被拉了上來，在江水中抗爭太久，江野精力耗損過度，神智已經有些迷糊，而方曜，則陷入深度昏迷。
眾人七手八腳將他倆抱到遠離江邊的樹林邊，為方曜控出肺腔裏的積水，又是把脈，又是掐人中，又撿來幹柴，燃起熊熊烈火，烘烤他們濕淋淋的身子。
方曜一直沒有任何起色，昏迷著。
江野微微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囈語著：“小狼，小狼你個笨狼在哪兒，小狼……”
小狼趕緊上前，跪坐在他身邊，拉起他一只手，在他手腕上狠狠用力一掐：“該死的混蛋，叫你罵我？！你才是笨蛋！”
江野眼皮顫了顫，終究還是渾身散架了似得疲累，沒有力氣睜開眼看她，陷入昏睡。
本是初秋的天氣，艷陽高照，空氣濕暖，無奈這是在最險峻的峽谷邊，江風挺大，小狼，江野和方曜都是渾身濕透，一陣陣狂風刮過，他們無不凍得像冰條。
蒼鷹南卡倒是恢覆得快，渾身羽毛沒多久便烤幹了，它撲撲翅膀神氣活現的起身，圍著火堆邁步轉了兩圈，一聲長鳴，沖向高空，在藍天白雲之間翺翔。
小狼瑟瑟發抖，一個勁打噴嚏，頭腦有些昏沈，死氣沈沈的蜷縮在火堆邊。度難鬼母有些焦急的俯身摸摸她的額頭，沈聲道：“你們誰身上有退燒的藥物？她發燒了。”
小狼的生死關系著方曜是否活下去，眾人聞言都有些驚慌，金創藥幾乎人人都隨身帶著不少，退燒藥卻是誰都沒有。因為習武之人身強力壯，一輩子都難得生一次病，誰會沒事帶著這種東西？
正在一籌莫展時，布達拉宮這邊的某一個高僧道：“峽谷兩邊山高林密，植被豐茂，想必專治退燒的藥材也不在少數，我們不如趕緊去采集一點，熬制出來給小狼服用。“
馬上就有幾個僧人去采集藥材，德措吉問：“度難，我們該怎麽辦？”
“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適合廢除方曜功力嗎？”度難鬼母反問。
德措吉拿不定主意，沈吟道：“小狼的性子還是這麽倔烈又脆弱，動不動就尋死，如果強行廢除方曜功力，她可能又要鬧出什麽風波，真是讓人頭疼。”
度難鬼母淡淡道：“所以，還是暫時打消廢除他武功的念頭，等他倆從南迦巴瓦回到拉薩時，我們再尋找機會下手吧。這峽谷附近環境太兇險，聖火宮的異教徒又虎視眈眈窺伺在側，經不住小狼的折騰。”
德措吉沈思良久，相比起廢除方曜功力，不如想辦法盡量保住他倆性命，畢竟，讓佛主寄魂，讓阿依努爾覆活，才是最關鍵的事情。只要佛主長存，阿依努爾覆活，什麽樣的奇跡都可以締造。而佛主一旦不再，什麽雄圖霸業都是空談。以佛主的無邊功法，還怕收拾不了一個方曜嗎？
在他心裏，佛主鶴君，要比方曜的功力更加深不可測，難以窺測到他的極限。
度難鬼母點頭道：“那我們還是暗中監視著吧，用不著亦步亦趨的跟著，這樣也可以預防聖火宮那些異教徒再有什麽詭計陰謀。”
德措吉道：“好，走吧。”
他們兩個一走，眾人都長長松了口氣，功夫太高的敵人窺伺在側的壓力實在太大。
雖然明知道他倆不可能真的離開，但是，不在眼皮子底下，只遠遠的跟著，終歸好過面面相對。
煎好了退燒藥，那些僧人餵小狼喝過之後，小狼稍微好受一點，眼見明月浮出雪山之巔，眾僧都有些餓了，也怕凝暖、淩天和小狼餓壞，趕緊去尋找食物。
藏地有許多佛教流派戒律不是太嚴，僧人可以娶妻生子，也可以食用葷腥，所以他們去打了幾只野物，燃起好幾堆熊熊篝火，將方曜和江野、小狼圈在最中央，以便他們三個能取暖烤幹衣服，這些僧人們呢，便於烤制野味。
小狼發著燒，吃不下油膩的肉食，凝暖則是身體極其虛弱，不敢食用不好消化的東西，以免積食生病，所以只有淩天和僧人們一起享用那些焦黃流油的香噴噴烤肉。
這時，小狼才領受到方曜提前打包不少零食，帶著讓他們路上吃有多麽必要了。她示意那些僧人們將零食取出來，用寬大的樹葉包裹起來，糊上一層黃泥，然後放入紅彤彤的底火裏將零食重新加熱，然後遞給凝暖食用。
咬了一口酥脆又熱乎乎的酥油點心，凝暖開心的跑到小狼身邊在她臉頰上親一下：“嗯，你終於有點像娘親的感覺了，叔叔帶我們出去游玩野餐時，也會如此細心，從來不讓我吃冷食。”
“對不起，我真是太差勁了，一直沒有對你們盡過一點責任。”小狼摸摸她的小臉。
凝暖不以為然道：“不用說對不起，我覺得被叔叔撫養著很幸福，我要永遠做叔叔的孩子。”
淩天也邊吃邊附和道：“嗯，沒錯，我也喜歡和叔叔在一起。”
小狼轉頭望著火堆邊昏迷著的方曜，那年輕而蒼白的臉上，是毫無怨憂的釋然和平靜，她心裏不覺微微一疼。
當年在她難產而死的時候，他也才不過十六歲，不經人事，卻在那種時候不惜一切代價，動用一切人脈和財力，沒日沒夜的守在她床榻邊搶救她，還要維系凝暖孱弱不堪的小生命，整整五個月才救活她。
可是，在她蘇醒之際，他卻帶著兩個繈褓中的嬰兒離開，甚至不願意讓她知道是他一直在救治她，守著她。直到她疑惑，逼問留下來伺候她的那些仆婦，才明白是他保住了她的命。
她無法想象他當時的心情，這五年來也從來沒有感念過他的隱忍守護，直到此刻，她才突然覺得心裏酸澀疼痛不已。
她很害怕生孩子的感覺，所以在與夏存重逢之後，她曾經求他小心處理好，別讓她懷孕。然而此刻，看著方曜，還有兩個無限孺慕方曜的孩子，她忽然動念，方曜對她和夏存的孩子如此疼愛寵溺，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生一個親生骨肉呢？
她悄悄摸摸自己的肚子，竭力不去想當年那痛苦至死的難產一幕，暗暗打定註意，如果身體允許，願意為方曜再經受一次生死大劫，讓他也有自己的孩子。
她正自思量，忽然聽到江野迷迷糊糊的囈語，手還無意識的亂晃：“笨狼，在哪呢？”
該死的，睡夢中也不忘貶低她激怒她？小狼憤憤不平的攏起身上披著的狐裘，走到江野身邊踢了他膝蓋一下：“姑奶奶我在這裏，混蛋你還睡不醒嗎？”
江野唔了一聲，眼皮抖動幾下，睫毛顫動著，終於醒了過來，撐起手臂坐起來，打量一下夜色和周圍的人，當看到身邊躺著的方曜時，緊繃的心頓時放下：“我們這是得救了嗎？”
“廢話，人都撈上來了，還能死嗎？”小狼就著火堆坐下：“餵，你不是和夏……夏存哥哥在西域對抗伊斯蘭教徒和軍隊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我和魘舞絕一起刺探敵營帥帳時，偷聽到阿斐葉和主帥的談話，說她已經派出右護法艾米娜帶領殺手們去藏地刺殺你和方曜，我們不放心，夏兄又不方便再來見你，沒辦法，就只好是我急匆匆趕來。”
“你怎麽知道我們要來南迦巴瓦玩？”
“不是有火烈鳥嗎？他們一直監視著你倆的行蹤，我一路只要跟定他們，就準沒錯。這飛在天上的東西倒是夠義氣，遙遙指引著我的方向，呵呵，真該感謝艾米娜他們的寶貝坐騎。”江野嬉笑道。
“西域那邊的戰事如何？”
“那些沙蠻子戰鬥力真是夠頑強，目前還在相持階段。”江野拍拍自己身邊的草地：“笨狼，坐過來一點。”
“你還罵我？我哪裏笨了，你才是超級無敵大笨蛋。”小狼不服氣的罵著，有些遲疑，看他眼中泛起一絲失望，於心不安，便乖乖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江野想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但是接收到凝暖和淩天質疑的目光時，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微笑道：“好，我是大笨蛋。小狼，你這段時間過得怎樣？”
“還好，你呢？夏存哥哥他怎麽樣？”小狼問。
江野嘆氣道：“你是想知道我呢，還是他？”
小狼臉上微紅，嗔怒道：“貧什麽呀，人家都想知道。”
“我的呢，就不說了，想必你沒興趣知道，還是說他吧。”江野嘆息道：“他也很好，他安排的人手每天都會利用蒼鷹萬裏傳信，匯報你的情況給他，他知道你一切都安好，他很放心。”
小狼身子微微一震，她的一切，他都知道？那麽，昨晚她和方曜整夜纏綿的事，他也知道了吧？他會不會怨她？
看她臉色驟然慘白，低垂下頭，茫然無措的絞弄著衣帶，江野眼神也黯淡了一下，她在布達拉宮每一天的一切，他和夏存都知道，她與方曜關系日益親近甚至完全接受了他，他們也清清楚楚。
說不介意，絕不可能。可是，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４就只有在想象裏腦補繾綣的命
４就只有在想象裏腦補繾綣的命
難道他要期盼她像踏進布達拉宮第一天那樣，對方曜只有排斥和報恩之心，覺得留在方曜身邊委屈痛苦，他才滿意嗎？
方曜是這世間力量最強大的男子，又是對她最為忠貞長情的男子，他倆原本就是最有淵源的宿世情侶，如今這樣的結果，不是最理想的嗎？
他拉起小狼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小狼，你現在的狀況，比我們預期的結果還要好，你不用不安或者愧疚。方曜本就與你有萬世相守的恒久情緣，你現在留在他身邊，理所當然。”
小狼擡頭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又低下頭。現在她腦子裏湧滿了與夏存相關的畫面，兒時的，天涯相隔的，還有重逢後的，每一副畫面都讓她想流淚，想留住。
為什麽會這樣，她明明已經完全接受了方曜，可夏存在她心裏，卻還是占據著不可磨滅的地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方曜靜靜看著度難鬼母，指間拈著薄如蟬翼的飛刃，一言不發。
德措吉則是滿臉不解和憤怒：“度難，把你的劍拿開，若你膽敢背叛佛主，我有權利代為執行清理叛徒的職責。”
度難鬼母有些猶豫，攔在方曜肩部的長劍輕輕抖了一下：“佛主什麽時候給了你這個特權，讓你淩駕於我之上？”
“你在拉姆拉措湖，就有些反常，我已經稟告過佛主，佛主便口諭我隨時可以處置你。”德措吉冷冷道：“度難，咱們都是最早追隨佛主的那一批信徒，我以為最不會背叛佛主的便是你，沒想到你竟然是第一個開始質疑我們佛主真偽的人。”
“我絕不會背叛佛主，我只是有些困惑。”度難鬼母無奈的撤劍退開幾步，不想再直視方曜。
那酷似她記憶最深處佛主真容的清冷高遠面容，使她不敢多看，越看她心底疑惑越盛。
她記得，最初的鶴君，就是方曜現在的模樣，為什麽會如此神似又形似？那麽現在的鶴君，為什麽會變成縱容邪惡的佛主？
方曜見她不再阻攔，收起刀落，刺向自己肩膀。卻只覺眼前一花，小狼竟然在這時，以不可思議的奇快速度伸出一手，擋在他肩膀上。他狠厲無情的一刀，刺透她的手掌，血瞬間飛濺，順著她掌心流下，浸透他左胸。
他心裏驟然一痛，暫時顧不得再履行什麽諾言，趕緊收起薄薄的飛刃，想給她處理傷口。她固執的攥緊拳頭，不肯松開，不讓他敷藥包紮。
“小狼，你又開始不聽話了嗎？”方曜急切的喝斥：“把拳頭松開，快點。”
“不！方曜，我不想再連累你，不想再欠你。”小狼用力甩開他的手，身子倏然向後一掠，竟然倒飛到奔騰咆哮的峽谷最邊沿，再往後半步，她就會墜落五六千米深的大峽谷滾滾濁浪裏。
方曜不敢上前半步，她只要稍微身子往後一傾，就會葬身深峽，就像達瓦那一世。這一段江面，是世間最深最兇險的江段，只要掉下去，除非神仙，誰也無法拯救打撈。他只能極力平靜下來，柔聲道：“小狼，你不要沖動，我說過，為你做什麽，都甘之如飴，絕不是你欠我，更別說是你連累我，而是，我可以為你做這些，自己才有活下去的信念。如果沒有你，我形同死人，你明白嗎？”
小狼看了看長天，再看看酒紅色眸子的度難鬼母，最後眼睛落在方曜臉上，微微閉上眼睛：“方曜，我就是你的災星，辜負你的萬世如一，還有什麽面目茍活於世？這麽多年，我心系他人，讓你的心飽經悲涼絕望，我活著，只會繼續帶給你不幸，就讓我這一世結束吧。”
“絕不是這樣，小狼！”方曜悲憤急切的喝斥，她卻嘆息一聲，身子向後一傾，墜落滔天濁浪裏。
在她剛剛向後傾倒的瞬間，他手中七殺羽已經倏然飛出，纏住她的腰肢，可是她死意已決，竟然在墜落中用盡全力身子一旋，從七殺羽的束縛中脫離，繼續下墜。
方曜不假思索飛身而下，以最快速度追向她決絕飄落的身影。
度難鬼母、德措吉和眾僧都目瞪口呆，驚慌失措的沖向懸崖邊，凝暖和淩天哭叫著：“叔叔，叔叔，你別丟下我們，叔叔……”
凝暖最是激動，不顧一切的扒著懸崖邊沿就想下去，被度難鬼母一把揪住衣領，提了上來：“小丫頭，你不想活了嗎？”
“我要去追叔叔，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壞人！”凝暖張牙舞爪大哭大叫，手腳亂抓亂踢，可是，小小的她，怎麽可能抓得住度難一片衣角？
度難看著她酷似小狼的五官，特別是翠色的絕美眼睛，不禁有一些迷茫。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小狼酷似阿依努爾就罷了，這個小丫頭片子，也與阿依努爾長的一模一樣。而方曜，簡直就是最初的鶴君的翻版。
而那個紅衣如火騎著金雕，腰間纏著鈴索的方晞，又像極了她記憶深處那拉昂錯鬼湖邊終生仿徨流淚的少女。
這一切，究竟有什麽關聯？自己，和神山聖湖之間那些飄渺久遠的模糊幻象，又有什麽牽連？
她提著不斷掙紮哭喊的凝暖，走到懸崖最前端，探身看向飛身而下的方曜和小狼。
方曜似乎已經再次用七殺羽的七色彩絲纏住小狼墜落的身體，可是小狼卻拼命掙紮，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滔天巨浪裏，方曜無處借力，眼看馬上就要被激流卷入巨大的漩渦裏，翻卷到水底深處，那就再也不可能活著出來。他用盡餘力，將小狼身子拋向已經遠離近千米之高的岸上，而他自己，因為反作用力，和用盡全力之後胸口驟然的悶痛，幾乎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瞬間就被濁浪吞沒。
他力度拿捏極其巧妙，小狼身子踉蹌幾下，便在岸邊站穩。她追悔莫及的看向只剩下滔滔巨浪的無底深峽，眼前一黑，直直栽落。
離她最近的德措吉慌忙抓住她胳膊，往後一帶，將她拉離懸崖邊，喝道：“你要尋死覓活多少次才能消停下來？！”
“他已經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小狼無力的道：“讓我下去吧，就像前世一樣，一起葬身深峽。”
“你還不能死，我們的佛主要用你覆活阿依努爾，等一個多月之後，你再死不遲。”德措吉道。
正在這時，度難鬼母突然輕輕咦了一聲，指向巨浪滾滾的江心：“那是什麽人？”
依稀可見一道藍衣身影沒入江水裏，瞬間也沒了蹤影。
奇怪，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隨著方曜跳江殉情？眾人面面相覷，誰也猜不出是誰，甚至連男女都分不清。
小狼木然的望著滾滾江水，迷茫的想著該怎麽脫離德措吉的鉗制，跳下去追隨方曜。果然，不管是哪一世，她都要連累方曜為她去死。這個傻子，為什麽非要將她的生死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都經歷過這麽多輪回的生死流轉了，她甚至在這一世，背叛了他，移情別戀，他還是這麽無怨無悔、不計生死，再也沒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茫然中，她隱約意識到不對勁，好像沒有再聽到凝暖的哭鬧踢騰。她有些詫異的從茫然狀態裏驚醒，看向度難鬼母。只見凝暖吊在她手中，已經臉色煞白，小唇發紫，昏迷過去。
想起方曜對凝暖體質的描述，小狼心裏一涼，趕緊撲過去從正全神貫註看著江心的度難鬼母手裏搶回凝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她還有微弱的呼吸。只是，她要服用的藥，在方曜身上，小狼無能為力。
略一思索，小狼暫時顧不上傷悼方曜的死，也無暇顧忌手掌上被貫穿的刀傷，坐下來將掌心貼在凝暖後背上，以自己的內力替她運轉氣息，延續心臟活力。
就在這時，從高高的南迦巴瓦之巔，遙遙出現兩個白色小點，漸漸離得近了，才看清是兩個模樣清秀靈氣的白衣童子，翩翩飛來，落在小狼和凝暖身邊。
本來都在全神貫註於江心的眾人，無不被這突然出現的兩個白衣童子吸引了註意力，紛紛將視線轉過來。
只見這兩個童子，身上繚繞著絲絲雲氣和冰雪氣息，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白衣，卻神色如常，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倆對著小狼和凝暖恭恭敬敬跪下叩頭，道：“我們的主人已經淪入塵世多年，不知道他還要多久才肯回歸雲中天堂神殿，屬下兩人拜見女神和小主人。”
小狼愕然道：“你們在說什麽？”
“神與人的界限不能隨意被打破，屬下兩人不敢輕易洩露天機，只是情勢危急，小主人現在生死懸於一線，我倆不得不踏入塵世片刻，給小主人送來靈丹數顆，以解燃眉之急。”
說著，其中一個童子取出一個小瓶子，膝行上前，倒出一顆冰雪一般剔透的白色藥丸，納入凝暖口中，那藥入口沒多久，便化作津液，流入凝暖喉嚨裏。
他將瓶子遞到小狼手中，道：“主人現在還沒有了卻塵世情緣，而小主人身體先天不足，請女神妥善相待，照顧好小主人，畢竟她也是你的孩子。這些藥丸是主人沒有墮入塵世之前煉制的靈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請每天給小主人服用一顆，七天之後，她的身體就能脫胎換骨，如正常人一樣健康。”
“噢，謝謝。”小狼一頭霧水：“什麽主人，小主人，你們的主人是誰？你們裝神弄鬼做什麽？莫不成又有什麽神袛？這也太扯了吧？”
那兩個童子為難的對看一眼，道：“女神不知道這裏是南迦巴瓦大神的清修之地嗎？”
小狼驚訝的道：“南迦巴瓦也是神？我還以為只是一座被藏民神話了的山呢。”
兩個童子欲言又止，最後起身道：“女神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麽，請照顧好小主人。我們該繼續回雲中神殿守護門戶，等候主人回歸。”
他倆走到淩天身邊，也拜了三拜，這才淩虛飛起，沿著來路飛向遠處的南迦巴瓦之巔。
２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２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眾人都驚訝莫名，猜不透那兩個來去匆匆、自由飛渡天地之間的白衣童子究竟是什麽身份，只能肯定他們對凝暖兄妹和小狼極其恭敬，似乎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不得不現身送藥相救凝暖。
來自布達拉宮的為首護法神僧道：“南迦巴瓦附近的居民是極其落後原始的門巴人和珞巴人，他們至今還實行著刀耕火種、弓箭狩獵的生產方式，甚至結繩記事、刻木記數、物物交換。門巴人一生都與酒結緣，生產、生活都靠背簍走天下，敬山神、信鬼妖，占蔔巫醫，過著一種自然原始的峽谷森林生活。他們從來沒有接觸過佛教，並不信仰我佛。而傳說中的南迦巴瓦神，也不是佛教中的神袛，而傾向於守護苯教信徒。奇怪，難道剛才出現的兩個白衣童子，竟然是南迦巴瓦神的守山神童？聽他們含糊言辭所透露的信息，莫非南迦巴瓦神也早就墮入塵世在歷劫？”
南迦巴瓦雖然不是藏域群山之首，眾神之主，但是他以無上法力和剛烈淡泊的性情，在眾神之中也享有極其崇高的地位，僅次於主神岡仁波齊，被奉為冰山之父。不過，這一千多年來，藏域是佛教信民的天下，南迦巴瓦本就地理位置偏遠險絕，這位神袛生性又最是平和無爭，沒有什麽信徒和侍神伴神及弟子。
這位神袛和他的神山一樣，充滿著謎一樣的色彩，一直處於被眾生遺忘的狀態。
度難鬼母接口道：“就算南迦巴瓦神真的離開雲中天堂神殿，也不會對我們佛教勢力產生什麽影響吧？他又沒有被我們佛教世界奉為神袛，頂多，他也就屬於原始苯教體系的大神。”
那高僧點點頭，道：“那倒也是，神袛一般都只負責守護信仰他的子民，這位南迦巴瓦神沒必要參與我們佛教界正邪雙方的紛爭。”
“正邪雙方的紛爭？”德措吉冷哼道：“你布達拉宮就是正義一方嗎？”
“這還用說？我們布達拉宮已經庇佑這片藏域大地的信徒們千餘年，而你們鶴湖這些妖僧，才存在多少年，四十年都不到吧？你們的教眾倒行逆施，荼毒百萬蒼生，不是邪教是什麽？”
“你再汙蔑一句試試？！”德措吉大怒，正要沖上去動手，度難鬼母攔住他，指向下方：“我們的使命是讓小狼和方曜活著出現在鶴湖大會上，在那天供佛主使用，你還是將註意力投註在方曜的死活上吧。”
“這段大峽谷最深處有六千米深，任何人掉下去，都只有死路一條，你忘了當我們的佛主是嘉措那一世的情形嗎？他追隨達瓦公主跳下深峽也沒能生還，現在又豈能例外？”德措吉道。
就在這時，一直徘徊在江水之上的蒼鷹南卡突然發出厲鳴，倏然俯沖而下，寬大強勁的羽翼擦著江面疾飛過去，它的爪下，依稀可見兩個小點，一藍一白。
不過，南卡畢竟只是一只鷹，承載力量有限，抓著那兩個點強行飛了幾百米，就因為承載不了那重量，加上羽毛被澎湃的江水打濕，慌忙松爪竄飛到高空。
度難鬼母長年訓練箭術，視力遠遠超於常人，她依稀分辨出那兩個點好像是人。她神情為之振奮，趕緊道：“大家手裏可有繩子？快點讓蒼鷹將繩子帶下去，拋給那兩個人。”
小狼驚喜的沖到懸崖邊往下細看，難道南卡剛才發現了方曜？那麽另一個人又是誰呢？這時，那兩個小點已經再次被滔滔江水卷沒。
眾人以最快速度將自己衣物撕下不少，摻和著包袱皮和各種繩索對接在一起，勉強結成一條還算結實的幾千米長繩索，他們將一頭集體挽在自己手腕上，小狼拿起另一頭，飛上南卡的脊背，催道：“老兄，拜托你了，快點下去找人。”
蒼鷹長鳴一聲，急沖下去。
水聲激越，浪花狂濺，小狼身上立即就被打濕，在蒼鷹閃電一般的俯沖力度下，風馳電掣，寒意刺骨。
“方曜，方曜，你還活著嗎？方曜，快出來！”小狼拼盡全力大聲呼喚，喊得嗓子都啞了。
南卡貼著濁浪滾滾的江面盤旋數圈，終於，翻湧起伏的浪濤上，現出一藍一白兩個身影，隨波拋擲，若隱若現。
近距離觀望，小狼總算能分辨出白衣身影是方曜，那藍衣人，則是多日未見的江野。
她驚喜得揮手大喊，幾乎想落淚，太好了，江氏是雄霸長江流域百年的老字號武林世家，他們稱雄江湖的最炫技能，便是天下無人可及的潛水術。難怪他敢在方曜被洪流卷入深水時，現身搶救。
可惜這時的方曜，早已昏厥多時。而潛水術獨步天下的江野，也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腦子裏只有震耳欲聾的洪濤聲，根本就聽不到小狼的哭喊。
小狼催促著南卡壯著膽子無限靠近江面，幾次俯沖，終於堪堪靠近江野，她急切拋出手中繩索：“江野，快接住！我是小狼，你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江野快接住！”
連著拋過去幾次，迷迷糊糊中的江野，依稀聽到小狼兩個字，渙散的意識稍微清明了一點，緊閉的雙目吃力的微微睜開一點，終於看到上空渾身濕透臉色慘白的小狼和濕漉漉的蒼鷹，他立即下意識接住擦過身邊的繩索。
這時，南卡已經達到了力量極限，身子驟然一沈之後，慌忙往上竄飛。
它全身羽毛和翅膀都已經被打濕，飛翔能力大打折扣，一秒鐘也不敢耽擱，以最大潛力拼命向高空飛去。
然而，羽毛透濕的它，哪裏還有能力載著一個人類往上飛去？它拼命扇動翅膀，卻只是往下墜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遙遠的地方，一股熟悉的強大力量投註在它身上，它神智一凜，那是來自主人屍林怙主群培的地獄力量。
在這股及時傳來的強大力量輔助下，羽毛濕透的南卡終於奮勇飛起，載著水淋淋的小狼一飛沖天，箭一般向著懸崖飛去。
當它飛到離懸崖還有幾米遠時，力量再次消耗殆盡，再神勇的鳥類，羽毛盡濕，也發揮不出該有的神威，何況它還要載著小狼。它搖搖晃晃無法再向上一點點，一番掙紮之後，無力的墜落。
度難鬼母立即飛掠過去，抓住力竭的南卡翅膀，然後在半空中硬生生借著空氣浮力，以絕佳輕身功夫一個轉折，旋身飛回岸邊。
南卡砰一聲重重跌落地上，累的昏死過去。小狼從它身上跳下，立即也加入到眾人當中，一起幫忙往上拽繩子。
度難鬼母冷冷提醒道：“繩子的承重力量有限，根本用不著這麽多人出手。小狼，你還是照看好你那兩個不省心的孩子吧，尤其是那個小丫頭片子。”
小狼這才註意到凝暖和淩天都趴在懸崖邊緊張兮兮的瞪著深不可測的下方，其實以他倆沒有什麽武功底子的視力，根本就發現不了方曜和江野的身影。
她怕凝暖情緒激動，小心翼翼靠近她，將她拉起來退後十幾步，然後大聲道：“小天，你也過來，叔叔等一會就上來了，你們兩個別在這節骨眼上出什麽岔子。”
“哦，明白。”淩天聽話的收回看得酸痛的目光，走回小狼身邊。
凝暖不服氣的掙紮著想脫離小狼的鉗制：“小狼你放開我，我要親眼看著叔叔上來，你幹嘛不讓我看？快放開我，都是你，好好的你跳什麽江啊，如果叔叔有個什麽不測，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小狼黯然道：“我也不會原諒自己，可是我就算想自殺也不行，他不允許我去死。唉……”
她痛苦的撐著額頭，用力捶打，掌心被方曜薄薄的飛刃貫穿，依舊還在滲血，傷口挺瘆人，淩天於心不忍的走到她身邊，小手放到她受傷的手背上，輕輕觸了觸傷口邊沿：“娘親，很疼吧，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小狼心裏一熱，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腦袋，微笑道：“不疼，我早就習慣了。這些年，我受過的比這種傷多得多，深得多的傷簡直是家常便飯，我什麽感覺都沒了，你別擔心。”
“你為什麽會失去痛覺？”淩天詫異的學著大人的樣子，摸摸她額頭：“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呀？”
“嗯，我腦子是有問題，不好使了。”小狼微笑著拉他坐下，讓他安撫情緒激動的凝暖。
凝暖很不滿的瞪了哥哥一眼：“哼，你幹嘛關心小狼？她害得叔叔跳江自殺，討厭死了。”
“小暖，她是我們的娘親，叔叔不準我們再叫她的名字，你怎麽忘了呢？”淩天避重就輕道：“叔叔知道了會生氣的。”
“怕什麽，不讓叔叔知道就好了嘛。叔叔在旁邊的時候，我們就叫她娘親，叔叔不在旁邊，就叫她名字。”凝暖氣鼓鼓的回答。
小狼笑瞇瞇揉揉凝暖綁著明珠的小辮子，道：“小暖真聰明。”
“哼，人家本來就是最聰明的孩子，也是最漂亮的孩子，要不然叔叔怎麽會最喜歡我呀？”凝暖得意洋洋的瞟了小狼一眼。
“也是，我也很喜歡小暖。”
“切，誰稀罕你的喜歡？”凝暖白了她一眼。
江邊水聲激越震耳，風力極大，小狼渾身透濕，凍得渾身發抖，嘴唇青紫，可是，她向來就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這時真正在乎她的人，也都不在身邊，她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難不難受。只是緊緊抱著膝蓋蜷縮起身體，抵禦深入骨髓的寒冷。
淩天四下張望一番，跑過去撿起白色狐裘，披在小狼身上，道：“娘親，你先燃一堆火取暖好嗎？一直渾身濕淋淋會生病的。”
３是否該給他一個親生骨肉
３是否該給他一個親生骨肉
小狼有些意外的看了淩天一會，笑道：“我沒事，凍不死的。小天你真乖。”
忽然聽到眾人歡呼聲，他們急忙回頭看去，原來方曜和江野已經被拉了上來，在江水中抗爭太久，江野精力耗損過度，神智已經有些迷糊，而方曜，則陷入深度昏迷。
眾人七手八腳將他倆抱到遠離江邊的樹林邊，為方曜控出肺腔裏的積水，又是把脈，又是掐人中，又撿來幹柴，燃起熊熊烈火，烘烤他們濕淋淋的身子。
方曜一直沒有任何起色，昏迷著。
江野微微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囈語著：“小狼，小狼你個笨狼在哪兒，小狼……”
小狼趕緊上前，跪坐在他身邊，拉起他一只手，在他手腕上狠狠用力一掐：“該死的混蛋，叫你罵我？！你才是笨蛋！”
江野眼皮顫了顫，終究還是渾身散架了似得疲累，沒有力氣睜開眼看她，陷入昏睡。
本是初秋的天氣，艷陽高照，空氣濕暖，無奈這是在最險峻的峽谷邊，江風挺大，小狼，江野和方曜都是渾身濕透，一陣陣狂風刮過，他們無不凍得像冰條。
蒼鷹南卡倒是恢覆得快，渾身羽毛沒多久便烤幹了，它撲撲翅膀神氣活現的起身，圍著火堆邁步轉了兩圈，一聲長鳴，沖向高空，在藍天白雲之間翺翔。
小狼瑟瑟發抖，一個勁打噴嚏，頭腦有些昏沈，死氣沈沈的蜷縮在火堆邊。度難鬼母有些焦急的俯身摸摸她的額頭，沈聲道：“你們誰身上有退燒的藥物？她發燒了。”
小狼的生死關系著方曜是否活下去，眾人聞言都有些驚慌，金創藥幾乎人人都隨身帶著不少，退燒藥卻是誰都沒有。因為習武之人身強力壯，一輩子都難得生一次病，誰會沒事帶著這種東西？
正在一籌莫展時，布達拉宮這邊的某一個高僧道：“峽谷兩邊山高林密，植被豐茂，想必專治退燒的藥材也不在少數，我們不如趕緊去采集一點，熬制出來給小狼服用。“
馬上就有幾個僧人去采集藥材，德措吉問：“度難，我們該怎麽辦？”
“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適合廢除方曜功力嗎？”度難鬼母反問。
德措吉拿不定主意，沈吟道：“小狼的性子還是這麽倔烈又脆弱，動不動就尋死，如果強行廢除方曜功力，她可能又要鬧出什麽風波，真是讓人頭疼。”
度難鬼母淡淡道：“所以，還是暫時打消廢除他武功的念頭，等他倆從南迦巴瓦回到拉薩時，我們再尋找機會下手吧。這峽谷附近環境太兇險，聖火宮的異教徒又虎視眈眈窺伺在側，經不住小狼的折騰。”
德措吉沈思良久，相比起廢除方曜功力，不如想辦法盡量保住他倆性命，畢竟，讓佛主寄魂，讓阿依努爾覆活，才是最關鍵的事情。只要佛主長存，阿依努爾覆活，什麽樣的奇跡都可以締造。而佛主一旦不再，什麽雄圖霸業都是空談。以佛主的無邊功法，還怕收拾不了一個方曜嗎？
在他心裏，佛主鶴君，要比方曜的功力更加深不可測，難以窺測到他的極限。
度難鬼母點頭道：“那我們還是暗中監視著吧，用不著亦步亦趨的跟著，這樣也可以預防聖火宮那些異教徒再有什麽詭計陰謀。”
德措吉道：“好，走吧。”
他們兩個一走，眾人都長長松了口氣，功夫太高的敵人窺伺在側的壓力實在太大。
雖然明知道他倆不可能真的離開，但是，不在眼皮子底下，只遠遠的跟著，終歸好過面面相對。
煎好了退燒藥，那些僧人餵小狼喝過之後，小狼稍微好受一點，眼見明月浮出雪山之巔，眾僧都有些餓了，也怕凝暖、淩天和小狼餓壞，趕緊去尋找食物。
藏地有許多佛教流派戒律不是太嚴，僧人可以娶妻生子，也可以食用葷腥，所以他們去打了幾只野物，燃起好幾堆熊熊篝火，將方曜和江野、小狼圈在最中央，以便他們三個能取暖烤幹衣服，這些僧人們呢，便於烤制野味。
小狼發著燒，吃不下油膩的肉食，凝暖則是身體極其虛弱，不敢食用不好消化的東西，以免積食生病，所以只有淩天和僧人們一起享用那些焦黃流油的香噴噴烤肉。
這時，小狼才領受到方曜提前打包不少零食，帶著讓他們路上吃有多麽必要了。她示意那些僧人們將零食取出來，用寬大的樹葉包裹起來，糊上一層黃泥，然後放入紅彤彤的底火裏將零食重新加熱，然後遞給凝暖食用。
咬了一口酥脆又熱乎乎的酥油點心，凝暖開心的跑到小狼身邊在她臉頰上親一下：“嗯，你終於有點像娘親的感覺了，叔叔帶我們出去游玩野餐時，也會如此細心，從來不讓我吃冷食。”
“對不起，我真是太差勁了，一直沒有對你們盡過一點責任。”小狼摸摸她的小臉。
凝暖不以為然道：“不用說對不起，我覺得被叔叔撫養著很幸福，我要永遠做叔叔的孩子。”
淩天也邊吃邊附和道：“嗯，沒錯，我也喜歡和叔叔在一起。”
小狼轉頭望著火堆邊昏迷著的方曜，那年輕而蒼白的臉上，是毫無怨憂的釋然和平靜，她心裏不覺微微一疼。
當年在她難產而死的時候，他也才不過十六歲，不經人事，卻在那種時候不惜一切代價，動用一切人脈和財力，沒日沒夜的守在她床榻邊搶救她，還要維系凝暖孱弱不堪的小生命，整整五個月才救活她。
可是，在她蘇醒之際，他卻帶著兩個繈褓中的嬰兒離開，甚至不願意讓她知道是他一直在救治她，守著她。直到她疑惑，逼問留下來伺候她的那些仆婦，才明白是他保住了她的命。
她無法想象他當時的心情，這五年來也從來沒有感念過他的隱忍守護，直到此刻，她才突然覺得心裏酸澀疼痛不已。
她很害怕生孩子的感覺，所以在與夏存重逢之後，她曾經求他小心處理好，別讓她懷孕。然而此刻，看著方曜，還有兩個無限孺慕方曜的孩子，她忽然動念，方曜對她和夏存的孩子如此疼愛寵溺，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生一個親生骨肉呢？
她悄悄摸摸自己的肚子，竭力不去想當年那痛苦至死的難產一幕，暗暗打定註意，如果身體允許，願意為方曜再經受一次生死大劫，讓他也有自己的孩子。
她正自思量，忽然聽到江野迷迷糊糊的囈語，手還無意識的亂晃：“笨狼，在哪呢？”
該死的，睡夢中也不忘貶低她激怒她？小狼憤憤不平的攏起身上披著的狐裘，走到江野身邊踢了他膝蓋一下：“姑奶奶我在這裏，混蛋你還睡不醒嗎？”
江野唔了一聲，眼皮抖動幾下，睫毛顫動著，終於醒了過來，撐起手臂坐起來，打量一下夜色和周圍的人，當看到身邊躺著的方曜時，緊繃的心頓時放下：“我們這是得救了嗎？”
“廢話，人都撈上來了，還能死嗎？”小狼就著火堆坐下：“餵，你不是和夏……夏存哥哥在西域對抗伊斯蘭教徒和軍隊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我和魘舞絕一起刺探敵營帥帳時，偷聽到阿斐葉和主帥的談話，說她已經派出右護法艾米娜帶領殺手們去藏地刺殺你和方曜，我們不放心，夏兄又不方便再來見你，沒辦法，就只好是我急匆匆趕來。”
“你怎麽知道我們要來南迦巴瓦玩？”
“不是有火烈鳥嗎？他們一直監視著你倆的行蹤，我一路只要跟定他們，就準沒錯。這飛在天上的東西倒是夠義氣，遙遙指引著我的方向，呵呵，真該感謝艾米娜他們的寶貝坐騎。”江野嬉笑道。
“西域那邊的戰事如何？”
“那些沙蠻子戰鬥力真是夠頑強，目前還在相持階段。”江野拍拍自己身邊的草地：“笨狼，坐過來一點。”
“你還罵我？我哪裏笨了，你才是超級無敵大笨蛋。”小狼不服氣的罵著，有些遲疑，看他眼中泛起一絲失望，於心不安，便乖乖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江野想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但是接收到凝暖和淩天質疑的目光時，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微笑道：“好，我是大笨蛋。小狼，你這段時間過得怎樣？”
“還好，你呢？夏存哥哥他怎麽樣？”小狼問。
江野嘆氣道：“你是想知道我呢，還是他？”
小狼臉上微紅，嗔怒道：“貧什麽呀，人家都想知道。”
“我的呢，就不說了，想必你沒興趣知道，還是說他吧。”江野嘆息道：“他也很好，他安排的人手每天都會利用蒼鷹萬裏傳信，匯報你的情況給他，他知道你一切都安好，他很放心。”
小狼身子微微一震，她的一切，他都知道？那麽，昨晚她和方曜整夜纏綿的事，他也知道了吧？他會不會怨她？
看她臉色驟然慘白，低垂下頭，茫然無措的絞弄著衣帶，江野眼神也黯淡了一下，她在布達拉宮每一天的一切，他和夏存都知道，她與方曜關系日益親近甚至完全接受了他，他們也清清楚楚。
說不介意，絕不可能。可是，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４就只有在想象裏腦補繾綣的命
４就只有在想象裏腦補繾綣的命
難道他要期盼她像踏進布達拉宮第一天那樣，對方曜只有排斥和報恩之心，覺得留在方曜身邊委屈痛苦，他才滿意嗎？
方曜是這世間力量最強大的男子，又是對她最為忠貞長情的男子，他倆原本就是最有淵源的宿世情侶，如今這樣的結果，不是最理想的嗎？
他拉起小狼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小狼，你現在的狀況，比我們預期的結果還要好，你不用不安或者愧疚。方曜本就與你有萬世相守的恒久情緣，你現在留在他身邊，理所當然。”
小狼擡頭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又低下頭。現在她腦子裏湧滿了與夏存相關的畫面，兒時的，天涯相隔的，還有重逢後的，每一副畫面都讓她想流淚，想留住。
為什麽會這樣，她明明已經完全接受了方曜，可夏存在她心裏，卻還是占據著不可磨滅的地位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